对无肉不欢的人来说,大块吃肉才叫爽!不过,也有不少人不走寻常路,就喜欢“啃硬骨头”,这可能就是老板最钟爱的天选员工吧。
的确,和动物的肉、血、皮相比,吃骨头的难度明显提高了一个数量级。但总会有人像李善德那样敢于挑战自我,放下畏难情绪,打出各种组合拳,把难啃的骨头吃得出神入化。
好肉长在骨头边
动物骨头本身并没啥味道,但贴骨生长的肉、筋常常有着独特的口感和鲜美的滋味。特有的胶质和肉汁与骨头的空隙融为一体,虽然可吃的部分不算很多,却能给手口并用将它们撕扯下的吃客带来“寻宝”的成就感。
在这方面,最适合新手玩家的应该是猪小排骨,饱满鲜嫩的瘦肉裹满骨棒,还隐藏着令人惊喜的脆骨,再不爱啃骨头的人,也能轻松光盘。一盆油豆角土豆炖排骨,足以随机击中任意一个东北人的乡愁。久炖的排骨肉质格外软烂,用门牙叼住,轻轻一拉,拽掉干干净净的骨头部位,满口肉香。
和咸香的东北排骨相比,上海本帮菜的糖醋小排有着更为婉约的酸甜滋味,热吃是下饭的家常菜,冷吃则是宴席必备的头盘,香醋和冰糖碰撞出悠长的香味。不过,要说将包邮区对甜的偏好发挥到极致的,还要数酱红香酥、咸甜交融的无锡酱排骨,本地人习惯叫它“肉骨头”,相传无锡老字号“三凤桥”制作酱排骨的秘诀之一,就是在煮排骨时放入占排骨重量10%的糖。
到了岭南,排骨受欢迎的做法又回归了原汁清淡派,小排和豆豉、豉油、蒜头、葱姜等佐料拌匀,略腌入味,大火蒸熟,做出一锅香喷喷的豉汁排骨,夹起一块,排骨肉已经渗透了豆豉香。
马来西亚、新加坡的华人美食“肉骨茶”以排骨和多种香料、滋补药材为主要材料,共同熬成香味独特的汤,现在也出现了鸡肉、牛肉等版本,但无论怎么换,汤里都没有茶。据说因为这道菜的创始人叫李文地,顾客将他做的秘制排骨汤取名“肉骨地”,闽南话中的“地”谐音“茶”,后来就被写成“肉骨茶”。
啃骨的“进阶版”,就到了动物的头啊脚啊这些肉少筋多的部位。知名度最高的鸭头,来自江浙最能吃辣的城市衢州,当地将它列入“三头一掌”,痛快的爽辣掩盖了鸭子原本的腥味,让人根本停不下来。而对习惯悠闲生活的扬州人来说,在熟食摊上斩只卤好的老鹅,一定不能错过连着脖子的鹅头,浇上卤汁后咸香耐嚼,最宜下酒。
四足动物的头做法更多样,仅一个“猪头肉”便风靡南北各地。头骨的结构让肌肉活动丰富,各个部位的肉质更为紧实,但对骨头爱好者来说,老板已经切割好的猪头肉吃起来没多少挑战性,只有卤得香香的、切得薄薄的猪耳朵嚼在嘴里,才有那么几分咯嘣咯嘣的快感。
更小巧的羊头,也可以煮熟后剔肉切片,这方面的代表是北京的白水羊头;在西北更常见整个儿卤制的做法,徒手撕肉啃着吃才叫痛快.
要说把吃头发挥到极致的,还是成都的兔头,四川话亲切地叫它“兔儿脑壳”。尽管去掉耳朵的兔头外形有点像微型霸王龙,但克服内心的不适感后就会爱上。被卤得香辣入味的兔头,充分凸显出兔子肉质的细嫩。掰开头骨,紧实的肉和软滑的脑髓带来舌尖上的惊喜,正适合细啃慢品。远在北方的山西大同,竟然也流行吃兔头,只是知名度没有四川那么高。
在啃脚爪方面,有人偏好相对小巧的鸡爪、鸭掌,也有人喜欢肉更丰富的猪蹄、牛羊蹄。在东北过年时,烀到皮肉脱骨、色泽酱红诱人的“大猪蹄子”(东北叫猪爪)必不可少,它有个吉利的别名“搂钱耙子”,啃得越多,说明新一年越能搂到更多的钱;四川的蹄花汤将猪蹄炖得“稀耙烂”,筷子一戳便能骨肉分离,将蹄花肉夹出来在红油蘸碟里打个滚再吃,顺便舀点粉糯的雪豆和柔韧的海带清清口。
广东的传统补品“猪脚姜醋”,以前是产妇坐月子时补身体吃的,现在已经不限食用对象。烧得黑黑的陈年瓦煲里,老姜、猪脚、鸡蛋一起在浓郁的八珍甜醋中翻滚,飘出酸、甜、辣的混合香味,猪脚弹韧的皮被视为精华之一。
啃骨到了“终极版”,骨头更秃了,让吃它的人感觉自己强得可怕!风靡沈阳的鸡架,本来已经将大块的肉基本去掉,但爱吃这一口的人却格外喜欢细啃骨缝里劲道的丝丝活肉。或烤、或炸、或熏酱,总有一种做法适合你。
在北京曾经风头无限的羊蝎子,里面当然没有真蝎子,而是羊从颈尖到尾尖的脊椎骨,每一节都附着嫩肉,浓汤煨后更为酥烂香浓,让人啃得欲罢不能。据说,最早发现羊蝎子吃法的是美食达人苏轼,他被贬惠州后给弟弟苏辙的信中写自己发现的吃羊小妙招:“时嘱屠者买其脊骨耳,骨间亦有微肉,熟煮热漉出……点薄盐炙微食之,终日抉剔”。
骨头的更上一层楼吃法,便是敲开骨头吃骨髓。或许这是来自祖先血脉的召唤,在距今40万-20万年的旧石器时代以色列Qesem洞穴遗址中,出土了约30枚手工打磨的石球。它们的作用曾一度让考古学家困惑,直到在显微镜下发现了有机残留物和磨损痕迹,证明这些石球曾被洞穴中生活的先民用来砸断动物的骨骼,取出脂肪酸含量占比较高的骨髓食用。
动物骨髓通常分为红骨髓和黄骨髓,它们的区别在于:红骨髓主要含有造血细胞,黄骨髓主要含脂肪组织。动物幼年时期,骨骼里主要含有造血活跃的红骨髓,随着年龄的增长,逐渐转化为黄骨髓。我们食用的猪骨髓、牛骨髓等,基本都是黄骨髓。它的脂肪含量高,质地柔软滑腻,口感和肉迥异,还有特殊的油脂香气。
东北爱吃的酱大骨棒以豪迈著称,上桌时必须配上吸管和塑料手套,在第一次吃的食客琢磨吸管用途的时候,本地老饕已经熟练地将吸管插入骨棒开始嗦骨髓了。 从西北辐射到各地的烤牛骨髓,将粗犷和细腻融为一炉,长牛骨从中剖开,形如一艘小船,内部满满的骨髓烤得恰到好处,撒一层秘制调料再舀起来吃,丰富的油脂入口即化。
其实,古人早已深谙此道,老北京的经典小吃油茶里面并没有茶叶,而是炒至金黄的糜子面,最好吃的做法要用牛骨髓来炒,炒好后加热水搅拌成稠糊糊的茶汤。前面提到的羊蝎子,很多人都喜欢敲开骨头吸“髓”,其实藏在羊蝎子骨头里的白色物质是脊髓,并不是骨髓。
西餐里,骨髓特别是牛骨髓也是常用的食材,餐具里还有专门用来挖骨髓的细长小勺。烤熟的骨髓质地丝滑,通常涂在吐司面包上,成为美味酱汁;或是以其高脂肪含量替代黄油,也可以将完整的骨髓煎熟或烤熟后与其他蔬菜搭配,单独作为一盘菜。
德国传统牛肉汤里常常会加入用面粉和骨髓做成的丸子,让汤的层次更加丰富。尼泊尔首都加德满都有一道用骨髓做的特色菜,将牛的重瓣胃分层切开,每一部分形如袋子,塞入牛骨髓,将开口系住后油炸,吃的时候咬开“袋子”,融化的骨髓涌入嘴里,味道绝佳。
骨髓虽然好吃,但不能忽视的是,它的优秀口感是和高脂肪含量息息相关的,相比肉类,营养价值并不算高,热量倒是很高。吃多了不一定能让骨骼强壮,但基本可以确定会长胖。
如果要说吃骨头的终极版,那应该就是直接吃了。但是,牛骨、猪骨坚硬的质地都很考验牙齿,除了少部分天赋异禀的,很少有人尝试。另外,经现代工业加工后的骨泥也是一类较为常见的食品添加剂,工业化生产的淀粉肠、丸子里,可能都有骨泥成分,只是已经吃不出来了。
较为纤细的鱼骨,更适合加工后直接吃。各地江河湖泊都出产长不盈寸的淡水鱼,种类多样,很难有人能准确叫出它们的学名,一般都简称为“小鱼”。这些鱼因为太小而很难吐刺,一般都是烈火烹油炸到焦脆,或者浓油赤酱炖得酥软,就能一口好几条、连骨头一起嚼了。
山东、河南、河北等地还有类似“家庭版罐头”的酥鱼,将多刺的小鲫鱼清理干净后层层铺在锅里,中间垫上葱,浇上调料文火慢炖,最终让鱼刺基本和鱼肉融为一体,不用再担心卡喉的困扰。
粤菜里的“椒盐鱼骨”,堪称一鱼两吃的典范,将剔掉鱼肉的鲩鱼骨头切段炸酥,越嚼越香,适合下酒。类似的做法也适用于鳝鱼骨,四川乐山的临江鳝丝将活鳝鱼烫熟,快刀划下鱼肉丝,用麻辣调料、藿香叶煮到香辣入味,吃鳝鱼像吃面条一样爽,剩下的骨头裹粉油炸,毫不浪费。
家常菜里,还有一种变相的吃骨头方法,用猪棒骨和萝卜、藕、黄豆等食材慢煨,炖到汤色乳白,泛起一层亮亮的油花儿,趁热喝一碗,额头沁汗,全身俱暖,特别适合在冬季驱寒,还被许多人视为“补钙神器”。
其实,骨汤的诱人颜色主要来自于渗透在汤里的油脂和少量骨髓,而骨头里的钙质主要以不溶于水的羟磷灰石结晶形式存在,不易释放到汤中,所以喝汤补钙的效果并不像人们想象的那么好,反而因为骨头汤含有大量嘌呤,容易增加痛风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