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避免落入《乌合之众》的漩涡

撰文 | 冀成

《乌合之众》是古斯塔夫.勒庞写的一部研究群体心理学的学术著作，它描述了这样一种社会现象——即在特定时期，许多人会统一地进入一种精神状态，产生一种群体无意识而又统一行动的社会现象。译者以一个中国成语对这种社会现象作了一个生动形象地概括：“乌合之众"。

作者认为，这种社会现象既可以表现出一种英勇无畏的集体英雄主义，也可以演化成一种摧毁一切现有秩序的社会动乱。它一般发生在一个社会大的转型期间，发生在所有文明变革之前，当一个民族、一个国家、一个团体的理想、信仰开始消亡、破灭之时，处在绝望、愤怒、恐惧、无助状态的个体，就会在本能的驱使下聚集起来形成一种所谓的“乌合之众"的社会现象。

其实，这种群体无意识的社会现象并不仅仅发生在大的社会转型期，在商品社会，这种群体无意识的社会现象离我们每一个人的日常生活并不遥远，甚至可以说每时每刻都会在我们身边。例如，前些年的反日游行，比如，最近针对雷洋案的网络互动，以及江苏、湖北、河南等地发生的高考家长聚集事件，还有各地频繁发生的房地产市场的抢购潮、股票市场的抢购风、抛售风，以及在“光棍节"、“情人节"、“圣诞节"、“母亲节"、“父亲节"、“520"、“618"等，电商们为了推销商品，恨不得把每一天都变成两个购物节的“造节"运动中，那些在商家命名的各种节日，以各种打动我们心灵的理由而推销商品的购物节中，按照商家意图购买商品，并在朋友圈不断分享的"剁手党"等。所有这些社会热点新闻背后，都是或多或少地带有“乌合之众"性质的社会现象。不久前，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席勒推出一部新书《钓愚》，讲的正是各种商家、政治团体和各种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人类心智中的某些潜在弱点，以新闻事件、社会舆论、广告、促销、选举等活动操纵大众的心智活动，从而达到他们政治或经济目的的“钓愚"行为。

目前，中国社会正处在一个社会的转型期，而在互联网经济时代，QQ、微信、自媒体等即时通讯手段，正日益将分散的个体连接成一个个社会群体，群体成员之间有了更加频繁、及时的互动。各种商业机构、政治组织也在挖空心思地寻找或制造机会，以各种各样的抢购潮、消费热、新闻事件等社会热点吸引人的眼球，试图将人们引入一种群体无意识的精神状态，以操纵人们的心智，达到他们的政治或经济目的。在这种情况下，学习和讨论这样一部学术著作，对于身处商业和社会变革洪流中的每一个人都具有十分重要的现实意义。

《乌合之众》全书共分为三卷，第一卷主要介绍了处于乌合之众状态的群体的心理特点，第二卷介绍了处在这种社会状态中的人群意见、信念的形成过程，影响因素，以及群体领袖如何操纵、引导群体的思想、观念的演化等方面的内容，第三卷介绍了这种群体现象在社会变革、社会动乱、陪审团、选举和议会中的不同表现。这些内容对于身处社会转型中的我们，认识和思考这种发生在我们身边的社会现象具有很好的指导作用。

但是，我想，无论是我们个人要抵御各色花样翻新的“钓愚"活动，避免落入各种各样“乌合之众"的漩涡，还是政府为了防止扰乱社会秩序的恶性群体事件的发生，我们的讨论仅仅停留在书中介绍的内容上，恐怕还是远远不够的。我们需要了解造成这种社会现象背后的因素是什么，以及这些因素是如何相互作用最后导致了这种群体现象的发生？

从微观层面看，人是一种有理性的动物。人的心智和行为活动既带有动物本能的特征，也带有理性精神活动的特征。由于人的理性思维能力是在人类漫长的进化后期才逐步形成的，而且并不十分完善，因此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依靠本能的潜意识活动占据了主导位置，比如我们身体每时每刻都在进行的新陈代谢、消化、呼吸、血液循环、温度调节都是无意识的本能活动。这就解释了我们明明具有理性，却又常常会被人“钓愚"的原因。

从中观层面来看，一群人聚集在一起，既可以成为一群乌合之众，也可以组成一个完美的群体，原因就在于组织与管理。美国物理学家费雪写过一本与《乌合之众》针锋相对的书，名字叫《完美的群体——如何掌控群体智慧的力量》。作者认为，乌合之众是人们随机组合聚集在一起的结果，而完美的群体则是人们通过共同的愿景、恰当的组织、纪律和规则组织起来的有机整体。作者通过计算机模拟试验发现，即使是鱼类、大雁这样没有理性思维能力的动物，只要遵循三个最基本的原则就能形成一个完美的群体，而在一个即使人人都是苏格拉底的群体中，如果没有合理的组织与管理，这些智慧的人也会变成一群乌合之众。

从宏观层面来看，人是一种群体的动物，人之所以会组成社会，是因为理性告诉我们，个体在自然界是没办法生存的，所以才会让渡个人的某些自由和权利组成社会。但是，当自己的合法权益在社会上受到侵害，自己通过理性手段无法维护自己的合法利益时，人就会失去理性，就容易落入“乌合之众"的陷阱。

通过以上分析，我们知道导致“乌合之众"和“钓愚"等社会现象出现的最根本的原因在于，人类心智结构本身存在的问题。因此，从个人来讲，要避免被"钓愚"、被操纵，避免落入乌合之众的漩涡，就需要我们每一个人时时刻刻都不要忘记马克思关于“怀疑一切！"的教导，对社会上一切未经我们理性思考检验的观点、事件保持一种批判的态度、怀疑的态度。同时，还要积极学习掌握各种思维方法，不断完善我们的理性思维，不断提高我们的批判思维能力。

其次，是加强组织管理。费雪在《完美的群体》中总结道：由于人类心智的不完善性，任何个体对复杂的事情都会缺乏理解。但是当具有有限理性的个人，通过合理的组织结构和运作程序组织起来，组成一个有效的群体，从整体的角度看问题时，有限理性的个体组合起来就会表现出一种超凡的群体智慧，而糟糕的管理则会使一个本来兴旺发达社会、企业，演化成一群由暴徒组成的“乌合之众"。

第三，构建和谐社会。一般来讲，当人们在生活中遇到困惑和生活方式困难时，首先会启动自己的理性思维对造成认识困惑或生活困难的原因进行思考。当理性思考的努力解决不了问题，或被外部环境一次次地压制，人们就会陷入一种绝望、焦虑、愤怒、不安、恐惧和无助的精神状态，开始失去理性回归本能。而处于绝望、焦虑、愤怒、不安、恐惧和无助的精神状态的人，在本能上倾向于聚集在一起，以弥补自我的无力感，这就促使人们寻找一切聚集在一起的理由而聚集起来，从而导致了“乌合之众"这种社会现象的诞生。我们常常看到，当社会处于动荡不安的时候，一件毫不起眼、似乎与大多数人根本无关的社会事件，就会引发一场规模浩大的社会动乱。其实，引发社会动乱的原因早已存在，人们只是在寻找一种能够统一行动的时机与理由罢了，此时，任何一件能够引起广泛关注的事件都会成为群体事件产生的导火索。

因此，政府要营造一个风清气正的社会环境，要使社会每一个成员的合法权益都能够得到有效的维护，使每一个人都能够安居乐业。同时，在中国社会正处于一个现代性的转型时期，我们需要进行一次深入而广泛的启蒙运动，用理性的思维来开启民智，引导社会大众自觉而又勇敢的使用自己的理性进行思考和判断，对涉及到每一个人切身利益的问题进行公开的讨论，在达成广泛共识的基础上稳步推进改革。唯有这样，才能铲除危害社会秩序的“乌合之众"的恶性事件产生的社会土壤，使社会长治久安，才能够推进整个民族和社会的不断发展与进步。

撰文：冀成

配图：蒙德里安

小编：Clai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