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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之外》

加入时间:2018-08-30 16:28    访问量:3636    信息来源:

责任者:安意如著
索书号:I267.1/3146

你见,或者不见我
我就在那里
不悲不喜
你念,或者不念我
情就在那里
不来不去
——仓央嘉措


这些年仓央嘉措和他的诗歌在网络上被炒得火热,仓央嘉措的诗歌以其至情至性俘获了无数人的心,以至有很多人说“男不能读纳兰容若,女不能看仓央嘉措”。这位一生充满悲情色彩的诗人,这位藏传佛教的六世达赖喇嘛,仿佛一位充满着矛盾的迷,让水泥森林中的人们欲罢不能。其实,又何止是仓央嘉措,西藏在近些年早已被所有人炒得火热,堪称神迹的布达拉宫、每天受无数人膜拜的大昭寺、充满风情的八廓街、珠穆朗玛、纳木错、日喀则、山南、林芝、雅鲁藏布江......平均海拔4000米的那片雪域,以一种截然不同的姿态震撼着格子间里的无数人,“一生一定要去一次西藏”成为多少人的“肖申克的救赎”。
当一个地方被陌生化,很容易便会产生神秘感,继而也会出现对人的精神吸引,西藏无疑是其中极为典型的例子。我们都是普通凡人,在那样截然不同的体验之下,产生内心的深深震撼和关于生命的意义思考,也是极为正常的事情。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安意如的《千山之外》更多的还是一种自身叙说的成分更浓些,这本以西藏为主题的随笔集,糅合着西藏的历史文化,将作者在西藏旅行和生活的所见、所感诉诸笔端。这里我们不妨借《千山之外》的引子,展开更多的内容,比如藏民生活背后的信仰和当代人对西藏的精神向往等。
当然,从内容上看,《千山之外》既然不是以游记状物为主的文本,那么介绍历史古迹和心中所感的形式自然会让人觉得难以鹤立鸡群。但如果按照书中所说,安意如已经皈依佛教,“是西藏令我深信佛法,是佛法开启了我的心智”,“如果没有修习佛法,我应该不会有持续写作的激情和动力”,那么至少从作者角度讲,《千山之外》实现了文本价值——文学创作自古就有“为他”和“为己”只说。《千山之外》因此显得很“随意”,没有讲究过多的“排兵布阵”,作者可以前一刻讲仓央嘉措,后一刻就来到冈仁波齐,林芝三月桃花正狂,青海湖畔红尘深重。
所以,也许《千山之外》在众多关于西藏的随笔中显得并不一定完美,但其仍然能够引发我们关于西藏的很多思考,而这种思考又是建立在作者在书中的情感流露的基础之上的。安意如在书中描述自己参加“雪顿节”期间的哲蚌寺展佛,“当法号吹响,当佛像迎着晨光徐徐展开,覆盖了整面山崖,漫山遍野都是欢呼声,祈福声,诵经声……即使亲身经历,我依然很难描述那种情境之下的震撼和感动”,于是“会不由自主落泪,会匍匐在地忏悔”。她写到自己第一次跪在大昭寺前,“一股悲辛冲上心头,像我这样笑点低、泪点高,流血不流泪的人居然哭得稀里哗啦,那一刻的委屈,就好像迷途的孩子终于摸回了家门”。
书中有一处地方很值得我们玩味,就是当安意如跪在大昭寺前“泣不成声”的时候,她记录周围的情况是“没有人笑我,没有人来安慰我,我就这样尽情地哭”。这并非是说在西藏人们如何冷漠,恰恰相反,这正是我们向往西藏真正缘由的切口。那是一种“不悲不喜”的状态,没有什么大惊小怪,安意如哭完之后,当地人和喇嘛才过来引她入寺。也就是说,在藏人看来,一个在大昭寺门前痛哭的女子是很正常的,我们愿意帮助她,引导她,但绝不会去打扰她,猜忌她,这也许就是“慈悲”的一种真意吧。当安意如跪在觉沃佛前,“觉得自己是个又丢脸又委屈的孩子”,却感到“觉沃佛慈悲而深远的目光洞悉了我,他知道我陷于轮回的忧恼,他明了我身语意犯下的罪孽”,于是“眼前的酥油灯闪着光,身后的喇嘛在做晚课,梵音如海,我那颗野蛮生长了二十多年的心,慢慢地温顺静默了下来”。
在此处,不仅作者的感情在书中得到了一次宣泄和升华,我们也体味到西藏对于水泥森林中的我们意味着更多。西藏的自然风光确实雄奇瑰丽,但这显然只是我们向往西藏的表层原因,更深层的缘由恐怕就是安意如初次在大昭寺前的那种内心震颤,那种个体生命在面对信仰伟力时的醍醐灌顶,也许这正是康德所说的人在面对“崇高美”时的巅峰体验。西藏虽然在逐渐商业化,但藏传佛教的千年熏陶仍然坚固,藏民以信仰为生命核心的生活方式和价值体系,形成了一个类似于“场”的存在。这个“场”让习惯了各种“厚黑学”和“套路”的我们惊讶继而心生温暖,前面提到安意如在大昭寺前痛哭,藏民会安静地不去打扰,而如果在其他场合,这种慈悲则以非常暖心的姿态出现:“老阿妈会蹲下来帮我系鞋带,磕长头的人会让出磕长头的垫子给我……偶尔我得意忘形,活蹦乱跳,兴高采烈地摔个狗啃屎,不用担心,身边一定会火速冲出两个陌生人把我扶起来,然后飘然远去,有时会快得来不及道谢啊”。
正因此,一个来自完全后工业社会的人,一个习惯了微信微博电子游戏的人,一个在格子间里疲于应付各种文案表单的人,一个被困于无数规则和“大多数人模式”的人,将不可避免地陶醉其中,甚至渐悟人生。我们亲近西藏,追寻千山之外,实际上是对一种我们深以为然的“场”的向往,如果说西藏的自然风光给我们以旅行意义的满足,那么藏传佛教氛围中的藏民生活则带给我们感悟层面的机缘。众所周知,西藏虽然风光壮美,但经济是很不发达的,藏民的生活水平比起国内其他地区特别是沿海发达地区,实在是相差很多,更何况西藏风光虽美,但高原雪域的气候环境是非常艰苦的。所以,藏民并非是在衣食无忧或者丰衣足食的情况下超然世外,他们是在面对“苦”的情况下,活出了我们钦佩的样子,也就是说,不要矫情地羡慕藏民的生活状态,他们的“苦”一般人吃不了。
这就回到一个更深层的问题:是什么让藏民得以对“苦”安之若素,以至于让安意如“发自内心地觉得,藏族人的天性真是乐观、洒脱、知足,如果不是极为重大、难以解决的痛苦,很难让他们感到彻底的绝望”。索甲仁波切在《西藏生死书》中曾援引的藏传佛教的名句很能说明这个问题:“我们的存在就像秋天的云那么短暂,看着众生的生死就像看着舞步,生命时光就像空中雷电,就像激流冲下山脊,匆匆流逝。在一切足迹中,大象的足迹最为尊贵;在一切正念禅中,念死最为尊贵。”在几乎人人都是藏传佛教徒的西藏,藏民的生活与宗教信仰早已水乳交融,藏民的生活比起我们来说可能缺少很多,但唯一比我们多出的一样东西却是“信仰”。
值得注意的是,信仰并不是一种纯天然的精神冥想,而是一种非常实际的现实生活的内化,一方面信仰将引导人们实事求是地认识自身的现实关系,另一方面信仰又可以让人们在肯定现实关系的同时,在更高的层面否定现实。藏民的生活很苦,但笃信藏传佛教的他们却凭依着内心坚定的信仰,得以从更高的层面看待自己的苦。因为“我们的存在就像秋天的云那么短暂,看着众生的生死就像看着舞步,生命时光就像空中雷电,就像激流冲下山脊,匆匆流逝”,因为“在一切足迹中,大象的足迹最为尊贵;在一切正念禅中,念死最为尊贵”,那么,生死之外又能有什么大事?而纵然事关生死,也无非“诸法无常”,蓦然回首,竟发现原来这世间没有什么无法开解。所以,安意如感慨:“世俗物质的享乐他们当然需要,却不是那么重要。物质享受只是生活的调剂,而非生活的重心。拥有当然欢欣,没有亦不难过。如果你去问一个纯粹的藏族人,问他是否会为了世俗的名闻利养去奋斗一生,他一定觉得这个问题匪夷所思,答案也当然是否定的”。
“你所谓的努力,只是感动自己而已”,“你之所以被淘汰,是因为你还不够努力”,“学会这五招,让你轻松搞定老板同事”,“推倒白富美必须装备的十本书”,“从月薪两千到年薪五十万,我只做了这三件事”……在众生喧哗的水泥森林,那是狂欢的季节,鸡汤教横行于世,实用主义登峰造极。只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一个人踯躅在霓虹幻境的间歇,我们会忽然发现内心被一种怆然填满,却无法也无从发泄,因为明天甚至下一刻,一切仍会如旧。没错,西藏不一定是非去不可的,但每个人作为生命个体的这种糟糕体验却必须面对。
没有人会羡慕藏民艰苦的生活,毕竟向往比较舒适一些的生活是人之本性,我们也不一定要皈依某种宗教,那是每个人的自由。然而当下的情况却是,工作和生活的重压,精神和价值的脆弱,已经让我们无处躲藏。“那正道光明尽在眼前,我却贪恋红尘,以苦为乐。明明应该去走的路,我却始终懈怠,视而不见。这一次,我发誓,不再任性,不再退转。心的修行,证道之路,再苦再难再久,我都不会放弃”,如果我们也真有这样的觉悟和决心,其实按照佛家的看法,去不去西藏已经无所谓了,“闭门即是深山,此身无非道场”倒也来的爽利干脆。只是,希望每位有缘人能够在忙碌的间歇偶尔记起,在一处遥远的地方,有一群质朴的族人,他们没有我们的物质享乐,却过着我们向往的精神生活。那一处雪域,名曰西藏,千山之外,不悲不喜,可葬我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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